时隔5年,我难得终于有机会再访美国中心城市纽约。为何说“难得终于”?因为在2019年及以前,纽约其实并不是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我家住上海,每天中美多家航空公司十多个直飞往来的航班,不同时段真可以说 “想走就走” ,票价也相对公允。可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2020-2022年期间两地几乎完全断航,时至今日,也仅是恢复到只有一家航空公司每周两班的直飞航班,由于物以稀为贵,直航票价自然是贵得惊人。
两地的人员往来交流少了,我们对纽约这个曾经的活力都市的了解只能基本依靠媒体的报道信息了。过去四年来,国内主流媒体对美国的报道,除了当年的“防疫无能而伤亡惨重”外,往往就是物价失控飞涨、经济面临衰退、人们无家可归、枪击频频死伤惨烈、毒品泛滥青年颓废……而近期的报道多集中于美国总统选举造成社会巨大分裂等等。
比较让人好奇的是,基于如此不堪的基本面,加上美联储曾持续加息收紧流动性,而美股这些年走势却节节向上。即使是总统选举结果被国内人认为很不理想,却丝毫没有改变美股持续向上的态势,大家期待中的崩盘更是连影子都没有。过去几年,有不少国内投资人也以不同的方式参与美股投资,获利甚丰。
美股的强劲走势让国内投资人羡慕,仿佛股市再也不是宏观经济的晴雨表了。是美股的走势不反映其真实经济以及社会基本面?还是有其它观点与视角的问题?
这次美国大选前后刚好我都在美国,可以把亲身观感与读者们分享一下:
一,以在纽约的体验,市场对总统选举几乎无感
在大选最后投票的前几天,我与在核心金融机构工作的不同当地人士的交流中发现,特朗普上台与否?其实多数华尔街专业人士对此并不担心,或者准确说,我们国内的投资人比华尔街精英们在选举前更关心下一任美国总统是将是谁。
以历史记录看,美国大选结果带来的不确定性往往只是会引发短期内的市场波动,长期的影响则更取决于当选政府的经济政策和治理能力。
在刚在举行的美国2024年大选当中,特朗普的重归以及共和党的全面获胜很可能不是我们国内多数人希望看到的结果,但这毕竟是美国历史的选择与人民的选择。
美股投资人反而认为新政府上任后采取的政策能够有效刺激经济增长或改善市场预期,因此选举结果出炉之际,股市迎来持续上涨。
具体上,主流投资人对新一届政府的期待是:
税收政策:共和党通常支持减税,尤其是对企业和高收入者的减税。企业税率的下调可能会刺激投资和消费,从而推动企业盈利增长,特别是大型企业。因此,短期内美股可能上涨,尤其是对受益于减税的行业(如能源、金融和科技等)来说。
监管政策:共和党倾向于减少对企业的监管,尤其是在环保、金融和科技等领域。较为宽松的监管可能利好某些行业(如石油天然气、金融等)。
实际的市场反应是,共和党胜选总体使市场感到更加乐观,尤其是在经济保持增长的预期下,股市继续上涨。而一些被认为是非传统、反建制的投资资产,如虚拟货币等更是大涨特涨。
不过,我认为,在美国的政党轮替、三权分立、充分制约的美国政制下,无论哪一位总统上台,真正能改变的事项有限。
比如特朗普总统在2026-2020年的任期中,一直把“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的口号挂在嘴边。言下之意就是,美国已经不行了,我要让它再次行起来。
那么实际效果如何?从基础建设角度看:纽约的地铁系统始建于一百多年前,用“脏落差”来形容一点不为过;美国各地机场与公路普遍老旧;全美铁路系统Amtrak 的运行速度慢得只能为退休人士提供旅游休闲服务……现在看到的状况与我五年前看到的没有任何改变,唯一看到的提升就是纽约地铁可以刷银联卡直接进站,省去了作为城市短期访客需要买地铁卡的麻烦。通宵运营的地铁系统,依然是许多“无家可归者”栖身之地。
二,公认的发达国家,为何这么多人露宿街头?
无可否认,近年来美国无家可归者数量迅速攀升而成为令人头疼的社会问题。根据美国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的数据,2022年日均有58.25万美国人无家可归,其中40%只能居住在缺乏庇护的街道、废弃建筑或其他恶劣环境中。美国政府的统计数据还显示,洛杉矶和纽约是无家可归者最多的城市。除洛杉矶和纽约外,在美国西海岸的其他大城市——旧金山、奥克兰、圣荷西等,随处可见无家可归者搭建的帐篷等临时居住设施,它们散布在住宅区、海滩、公园甚至高速公路中的绿地上。
作为美国最大的城市纽约,无家可归者人数近年来也在以惊人的速度增加。美国无家可归者联盟的一份报告显示,近年来,纽约市无家可归者人数已达到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的最高水平。据统计,2022年12月,纽约市共有68884人睡在城市收容所,其中包括21805名无家可归的儿童。纽约各个主要地铁站随处可见这些“无家可归”人士打地铺过夜,通宵运行的地铁上,也经常见到占座而躺的“流浪人”……
面对这些相当数量的“流浪人”,路人们也见怪不怪,有些流浪人也举牌乞讨,不过路人中鲜有慷慨解囊者。
另一方面,美国的失业率数据长期处于历史低位,走过美国城市街头,也能看到不少对普通劳工的招聘广告,不需要专业技术,只要愿意就能马上上班,其中最典型的工种就是在麦当劳卖汉堡,最低工资时薪$15左右,大城市要达到$20时薪。很显然,人们只要愿意打工,就可以维持正常生活。但为何这么多人露宿街头?
当地人士认为,无家可归人数的攀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疫情期间美国政府以大力度向普通居民直接发钱所致,不少低收入人士选择不工作,因为工作所得甚至不如拿到的政府资助多。
随着疫情的消退,政府的资助也停发了,这些人的生活习惯难以改变,于是就无所事事流落街头。这些露宿街头的无家可归的人多在市中心活动,由当地市政府提供干净饮水、流动厕所等设施,也有志愿组织提供免费食物以及御寒物品。
值得庆幸的是,我留意到这群流浪人士中没有通常被认为是弱势群体的华人同胞,也不见有日本、韩国、越南等传统上以勤劳著称的亚洲人及其后裔族群。
三,美国通胀问题严重,经济滞涨?
得益于经济全球化,美国过去20多年的通胀一直保持在低位水平。但这几年来情况发生了重大改变。以我的观感,无论是平民化的咖啡早餐,还是超市的肉、蛋、奶、水果、蔬菜等基本消费品都明显涨价了,当前物价较2019年涨幅约为40%。其中,有一款我钟爱的加州红酒,过去每次到美国,我都会买上一瓶,多年来的价格都保持在$79元,这次到同一家店买同款,一看标价已经是$129元了。店员告诉我,几乎所有红酒品种这几年都是这个涨价幅度。好吧,我只能安慰自己:习惯就好。
通胀因何而来?这得从五年前新冠疫情爆发说起了,2020年初,突发的全球疫情大流行,一时间让美国经济几乎完全停摆。当时,美联储迅速降息到0,实行极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为经济托底。同时以林林总总的名目向商户与国民直接发钱纾困。
数据表明,美国在疫情期间人均发放现金补贴1.2万美元,主要是向低收入家庭倾斜。巨额紧急开支从哪里来?当然是靠印钞机高速运转了。货币严重超发,加上俄乌战争等地缘冲突推升石油天然气等能源价格,于是物价在2021年底开始飙升,通胀一度失控。
于是美联储被迫持续大力加息来收回流动性,压制通胀,目标利率由0-0.25%, 持续拉升至5.25%-5.5%,现在看来,控制通胀也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效。美联储也在2024年10月起开启了降息周期。
另一方面,因为物价持续大涨,美国劳工阶层以要求增加工资作为主要诉求的工潮此起彼伏。近期,美国码头工人举行了为期3天的罢工,严重影响了36个港口的运营,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终于与资方达成临时协议,在未来六年内加薪62%, 这一加薪幅度将使工人的平均时薪从39美元提高到63美元;知名飞机制造商波音公司的工人罢工持续了七周左右,有人说是波音历史上第二长时间的罢工,最终迫使波音公司同意加薪38%;而在上年,美汽车工人进行了持续6周的罢工:终于让资方让步,在未来四年合同期限内给员工提供破纪录的25%加薪……
工人阶级工资的大幅增加,虽然有利于让劳工阶层在通胀下维护正常的生活水平,但是,反过来也会推升消费物价,不利于控制通胀。2024年美国劳工统计局11月13日公布的数据显示,美国10月CPI同比上涨2.6%,前值为2.4%;环比上涨0.2%。核心CPI同比上涨3.3%,前值为3.3%;环比上涨0.3%。显示出通胀压力依然存在。
平心而论,适度的通胀加上正常化的利率水平对经济运行不是坏事。现在的通胀率如果维持在2-3%的水平,而利率也在4.5%水平的日子,我20年前在北美工作时就经历过这种态,只要适应了就好。
况且,对靠“财产性”收入补贴生活的退休人员而言,现在存银行不用承担风险,就有4-5%的年收益。如果愿意存长期一点,10多年就能让资产翻倍。这对有产人士也是一种宽慰。
国内传说中的美国经济大衰退,目前也还没看到数据上的支持。
从是国际货币组织IMF对美国经济前景的预判而言,就美国经济体而言,预期通胀得到控制,而实际GDP保持温和增长是基本场景。
四, 如果经济继续增长,那么美股永远涨?